七 阁中卧病,魔心深种 连续几天的亡命奔逃,停下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当时多么坚强。 一沾床榻,再也没有了起来的力气。 晚上高烧不期而至,急坏了云姨和林厉。 云姨拒绝了阁里几个前来服侍姐姐的好意,接过她们手中的毛巾,轻声掩上了房门。 林厉托起我的身子,葱白的右手搭在我的左手上,半晌叹息一声说:“脾胃虚寒,再加上连日劳累,急火攻心,怕是伤寒之症。” 云姨立马急了,搓着柔荑,急切的说:“都是我不好,那夜事情太过突然,没有来得及带换用的衣服,后来又淋了雨,在车上我给他换衣服,他一定是害羞不肯说出来。这下可怎么办?” 林厉柔声说:“我去药膳坊拿一些药,再去让紫鹃她们熬些姜汤来,我知道师父房里还有一只上好的老参。” 云姨忙起身说:“还是我去吧。” 林厉已走到门口,回过身子,一笑说:“你还是留下照顾你的小男人吧,我去就好了。” 云姨云颊绯红,握着我的手,支吾着不出声。 林厉俏皮地跳出门去。 迷迷糊糊,半晕半醒之间,我从眼睛的缝隙里恍惚看到了母亲。母亲芙蓉锦慈,面带微笑、云鬓如烟、星眸流盼、透着一丝慈爱,一丝严厉,衣如云霞仿似浮在云光里,又像是飘立在桥头河畔,颤颤巍巍的朝我伸出手来。。。 母亲伸过来的手,似近还远,在黑暗里仿似挣扎欲脱,可偏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绊束缚,苦苦摆动,愈陷愈深 。。。我哭喊着伸手去握,却惊呆地看到自己的手穿透那云影,触手里的一团乌黑在眼前无声地消散,幻灭,成空。 眼睁睁看着那黑暗将要一点一点吞噬掉云影里的希望,那是我生命里的火光,我哭吼着拼命地张弄手臂去抓,无助的嘶吼,歇斯底里的挣扎,却发觉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声音。 母亲的嘴角似在蠕动,可是我听不到。我的吼叫,母亲听不到。 这个世界像是隔着面纱的牢笼。 “轰隆隆”那云影越散越小,越散越空,逐渐消弭于无形,我直愣愣的瞪着它化为一个黑点,融化在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生命中残存的光,我余生中仅剩的东西。 我怪唳地惊叫一声,痴痴地忽然坐起身子,却看见云姨呆呆地直望着我的眼睛。 那夜,透过云窗,母亲眼睛里凄惘的叹息,斜刹而下那滢滢的眼泪,包含的是不甘,屈辱,还是绝望。难道母亲早就知道我在厢房里?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我是母亲的儿子,怎么会是这样的眼神?还是母亲根本就不知道而是无意流露?可将军府之变,她临走之时眼神里为什么尽是凄惘? 母亲是在怪我么? 母亲是在怪我学堂里没有好好听先生的话么。 母亲是在怪我弄折掉她那只碧绿色的簪子么。 母亲是在怪我午间悄悄在父亲脸上贴胡子么。 母亲是在怪我和云姨偷看杜老头的小人书么。 我不知道,但母亲是在怪我。 母亲一定是在怪我。 我喃喃地道。 久久,我不能缓过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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