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记忆延绵（连载）(第二部分完)

第二日，阳光明媚，处处体现着春天的气息。温和的风，柔软而又缠绵，柳枝的叶青翠而显微笑，天也愈发蓝得精致，丝丝白云的脚步没有停歇，一处又一处的闲逛，难免惹得闲人驻足观望了。和平日里一样，她们装扮好了之后，便在大家的悄悄注视下出门了。连媚儿稍稍不经意地回头，便看见跟随的那些人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她满意了，只是毫不知情的苏媛媛依旧快乐的向前走着。路过石桥，风景被屋舍遮住的可惜也不复存在了。稍远处的河流清晰的摆在面前，几艘较大的货船缓缓地行驶着，甲板上几个闲下来的水手模糊的出现着。这些到让她们不由自主地放下了脚步，逗留与遐想了一会儿。他们是在诚恳的付出之后而有此时的休息，这种坦然、问心无愧的享受无非是幸福的。甩去背后的繁忙工作，尽情纵目，遥望至他们所不能见的地方。也许他们看见了清澈的流水而知足的笑了却描绘不出她的可爱；也许他们看到镇子上一切的熟悉，心中舒适却不知这就是安稳，因为家就在那里；也许他们极目至远天处的寥廓而意识到了长舒一口气的妙处却不明白为何。更甚者，脚下随船追逐的鱼儿有时会跃出水面，他们乐了，却不知它们的更加快乐。但是，谁又会在乎呢？

在桥头上观望着远处的船慢慢航行，总是会让人心中平静的。她们也一样。她们知足的收藏了这份快乐，便朝另一边出发了。苏媛媛问道：“媚儿，听说你家的店铺叫至善坊，是不是真的？”“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周管家告诉你的啊？”她在府中待了这些天，意识到全府的人几乎都听说过至善坊，也知道以前的管家现在就在那里住着。可是苏府的家丁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们并没有得到肖伯那时的恩惠，所以他们也是从长工那里听说而已。但却没有人把连媚儿和至善坊联系在一起。她猜想，定是老爷和周管家不打算让这件事在府里传播，连媚儿也省了不少的担忧。所以当苏媛媛问这件事的时候，她有些好奇了。“我也忘了是怎么知道的，”确实是这样，似乎脑海中有着模糊的记忆，也不知是谁告诉她的，“也许是小时候谁说的吧。你家里都有那些人啊？”连媚儿回答道：“现在就肖伯一个人待在铺子里，父亲呢进山购药去了，应该是最近几天就要回来。”见她没有说其他事，便明白了，“肖伯？好奇怪啊，我小时候家里的管家也姓肖，我都喊他肖叔叔。记得最喜欢和他玩了，他呢非常关心我，疼爱我，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离开了。现在长大了，也见过几次，大都是给我母亲送药的。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连媚儿才发现，她当真是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啊。

并没有告诉她实情，而是安慰道：“媛媛不用担心，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定会再见到你的肖叔叔的。”“但愿吧。”她们刚转过一个街口，便看见至善坊的招牌随风飘扬着。她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走进店门，正看见肖伯打扫着房间。地上两片黑影，抬头瞅了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试探地问了一下：“是媚儿吗？”未待她开心的答应，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个人，“你是不是媛媛啊？”“肖叔叔！”她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在他认出她的一刹那，苏媛媛扑到他的怀里痛哭起来。这着实让连媚儿惊奇不已，连扮了男装的她们彼此互看一眼时也难以立刻认出对方来，而到了这里，甚至于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容的苏小姐也被他一眼看穿，不由得内心感动起来。那边老肖头正在安慰着：“好了，媛媛，这才刚见面怎么就哭了呢。都已经长大了，可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哭鼻子啦，被人笑话。”话虽如此，他的眼睛也渐渐晶莹起来。如此安慰，连媚儿也在一旁劝抚着，她才止住了哭声。

渐渐平静了心绪，开口道：“肖叔叔，当初你一声不吭就走了，知不知道我哭的好伤心啊？后来你虽也回来过几次，但都是匆匆放下药就走了，我一听说，来到前院时早已不见了你的身影，难道你把我忘了吗？”虽是气话，但她依旧怀着感恩的心，她是不会忘记当年肖叔对她的好的。他语重心长的回答说：“傻孩子，我进府几次不就是打听你和苏岚吗？知道你们过得好，我也安心了。如果见了面，你又要哭闹，我怕心里又舍不得走了。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一把老骨头了，再也干不动管家的活了，只能在这铺子里舒展筋骨，享受闲暇的日子了。”一些伤感的话，她们倒是不知该怎样安慰了。

倒是他看得很开，肖伯自嘲地笑了两声，然后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这身打扮，该不会趁苏老爷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吧？”显然被他猜中了，苏媛媛低着头，没有言语，连媚儿回答道：“肖伯，您不知道，我们这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不是为了出门方便嘛。”他明白似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在府里一直呆着确实有点闷，有机会出来走走也是不错的。虽然你们换了身男装，不过毕竟是女孩子家，还是得小心点。”“放心吧，肖叔，我们会注意的。您也看到了，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吗？”这是苏媛媛忙说道。(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慢慢回忆着往事，倒是一个不错的上午。

快到走的时候，连媚儿才仔细地问道：“肖伯，最近父亲来过信没有？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快回来了。”肖伯并没有藏着掖着，他略微沉重的回答道：“来过信了，说是药材已经购备齐全，最多也就三五日就会回到镇上的。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正在清扫仓库，好腾个地方。”连媚儿担心的事总算来了，看了一眼苏媛媛，看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了。肖伯见此情景，轻声道：“媚儿，今年夏天你就不用回来了，前几日我请了一个短工，我和你父亲也能轻闲下来，所以不用你帮忙。”苏媛媛听到这些话，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连媚儿内心有些矛盾，她问道：“这些我父亲都知道吗？还有，您请的那个短工不会偷懒吧，要不我还是回来帮下算了，”她看了一眼苏媛媛，“就算请几个月的假。”苏媛媛以为在征求她的意见，可是未待她点头，肖伯却接话道：“不用，媚儿，我都已经和你父亲说好了。请的那个人踏实着呢昨天我就让他去接你父亲。放心，我们都应付得来，你就在那安心地陪媛媛吧。”连媚儿倒是无话可说了。苏小姐一旁劝道：“媚儿姐，没关系的啊，我们以后可以天天来着帮忙啊，父亲知道也不会反对的。再说镇子都狂了一遍了。确实没有什么新鲜事可看了。”听她善解人意的话语，连媚儿内心由衷地笑了。

那天她们没有留下来吃午饭，他知道情况后，也没有挽留。简单的道别后，她们便走上了来时的路。彼此怀着各自的心事，一路也没有过多的言语。

过了两天，府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最奇怪的，便是她们没有出去过。下午，苏媛媛不在身边，连媚儿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走着，走着，恰巧迎面撞见了老爷。苏然秋问道：“媚儿，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媚儿慌忙答道：“没事的，老爷，可能是休息不好吧。”“噢。”他明白似的，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说，“媚儿啊，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她愣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你这是要赶我走吗？难道媚儿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吗？”她的内心其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毕竟在这边，她和苏媛媛的关系摆在面前。苏然秋安稳道：“我不是赶你走，你放心，我舍得媛媛还不答应呢。”顿了顿，继续说道，“是这样，夏天到了，我们要到外地，一则游玩避暑，一则探亲，所以就不住在府里了。你呢也不用跟着，先回家休养几日，这里交给老周他们就行了，待我们回来时，你再来也不迟啊。”原来是这样，连媚儿这才明白，又问道：“那么老爷什么时候才回来呢？还有乡下的那些地怎么办？”苏然秋笑道：“这都都交给周管家了，他就在府中。我们要在八月底才回来呢。”

她有些奇怪，怎么苏媛媛没有告诉自己呢。不行，要去问问才知道。

来到后院，小姐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果真是要出门的样子。“媛媛，你怎么在收拾东西，果真是要出远门吗？”她有些怀疑的眼神注视着她，说：“怎么，难道父亲没有告诉你吗？”连媚儿答道：“老爷刚才说你们要去外地避暑探亲，到八月底才能回来呢，是不是真的？”她转过身，继续整理衣物，说：“是啊，明天就走了。本来是想亲自告诉你的，可是说不出口，最后还是托父亲转告的。很早我就打算，带你一块去的，”连媚儿看不见她此时眼神中又转为黯淡的光，“想到你家里要忙。”她有些伤感。

并不是什么样的选择都能两全其美，连媚儿也只能放下一边，才能更好地融入另外的生活。她说道：“媛媛，放心，虽然我不能跟着你去了，但是我会在这等你回来的啊。”她有些激动的转过身，问道：“真的？你真的会等我回来吗？”她点了点头，道：“真的，我向你保证，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会来找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好姐妹啊。只怕到时你游玩归来，这么久不见，定是会忘记我的。”故意的伤心，终究没有骗得过苏媛媛。对于她这样的“担忧”，苏小姐还是能看出来的。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媚儿姐，你就不要说气话了。等我们回来，我会在第一时间去你那铺子里看你忙碌的身影。”“好，咱们可一言九鼎，说定了？”苏小姐见她弄起文来，便附和道：“好，说定了，我们女子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她们在房间里大笑起来，暂且放下了明日的别离和日后怀念的伤感。

第二天一大早，连媚儿看见苏府上下异常忙碌，马车已经停在门外，家仆们来回搬着东西。井然有序进行着，全靠周管家一人的管理所得。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便更加闲不下来了。连媚儿挎着简单的包袱，走到已准备停当的马车前，对苏媛媛说：“小姐，这次我不在你身边，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要记得给我写信，我在这边会想你的。”“好了，”苏媛媛故作轻松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啊？我都知道了。你也要一样哦，想我的时候就读读我寄来的的信，你一定要回，不然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此时苏然秋和苏岚都坐在她身边，笑了起来。连媚儿环视一圈，没有言语，低头退下了。周管家上前去，等着老爷临行前的嘱咐。

时间有些短暂，马车的步伐终究还是缓缓地移动了。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有些痴迷，猛然惊醒，连媚儿止不住扭头看去，媛媛从车窗伸出头来喊道：“媚儿姐，再见了。”“我等你。”连媚儿有些欢笑的哭了，她分明看见苏媛媛一样的神情。哎，友谊这东西，真是模糊地让人难以琢磨。本是陌生的旅程中彼此的匆匆过客，却因贪恋同一处的默然不知而相视、相识。奇怪了，自此之前的所有看见，不及这巧合而来的万分之一的感动。这感觉，因为微妙，所以在有所保留中人们肆无忌惮。玩笑的言谈，暖暖的心情，还有灵魂接触的欢乐，以前从未展现过的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此时倒有自己的惊奇不已了。

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画片：无际涯的水面，是那样平静，她冰冷的心情，竟容不得一丝的晃动。几处突出水面的岩石，孤寂的伫立着，彼此顾盼却不能言语，怕打破这神圣的静谧。整个水的世界，有亮，有暗，灰、白、青强烈而纯粹的交织，构成这一方天外的角落，未有人迹的世之偏隅。我倒是幸然了，呵，是谁遗漏了这里的苍茫，是谁遗落了这里的记忆，又是谁遗失了这里所有的陌生？我为之叹息，为之幸然。似乎没有时间的世界里，没有声音，没有流动，一切都那么的纯净，我不由得丢弃了思想，任凭她怎样的言谈涌入，没有丝毫的筛选，全部尊奉为真理。闭上眼，呼吸这难得的意外。心都轻了。

那是什么？以变幻无常的天做背景，以空中毫无轨迹的旷荡为路程，她来了。极目望去，原来是一片来自远方的叶。跋山涉水了这么久，风与岁月早已带走了她全部的激情与青翠，也许是累了，此处无风的世界，她有些陌生，有些不适应，但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依赖。缓缓地走下来，所有的一切便更加静了，屏住呼吸，看她触水的刹那。啊，她的尖要碰到躺着的镜子了！时间为之停顿。不，没有，她滑过去了，万分之一秒的延长（那时西洋表已进入市场，便有了秒此时的概念），却让一切生灵松弛了所有紧绷的神经。毕竟时间太短了，谁都没有来的及眨眼，她的背便触及到了冰凉，寒意却没有唤醒劳累的她，睡去了。

她没有看见，涟漪四散，微纹向前，一圈圈。必将归于岑寂的世界，谁会留意暂驻的远方来客，和她的天真无邪？

连媚儿转过身，朝家的方向走去，便有了另一番的心情。她没有听见背后车内的言谈：“媛媛，我们去哪啊？”“微湖山不是有一处老宅吗？就在那里度过这无聊的夏天罢。”没有任何的异议，只是询问，不是探讨。